来源 | 时代商学院
作者 | 陈丽娜
编辑 | 陈佳鑫
2023年4月4日，长春海谱润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海谱润斯”）申请创业板IPO获受理仅10天，即被抽中了现场检查。
2024年1月29日，海谱润斯回复第一轮问询函，并披露现场检查提及的情况。从检查结果来看，其暴露的问题不少。
现场检查发现，海谱润斯在存货账面余额、员工股份支付费用等方面准确性不足，导致净利润不准确。在研发费用和管理费用的归集上，更出现将非研发人员记为研发人员，将管理费用归入研发费用的情形，其研发费用准确性遭监管部门质疑。
作为保荐机构的国金证券（600109.SH）难辞其咎，保荐人更是被监管部门点名批评，责问是否勤勉尽责，执业是否合规。
现场检查发现多项财务准确性问题，中介机构执业质量被批
证监会现场检查的方式包括查看检查对象的生产、经营、财务、管理等问题，其中财务问题是较为侧重的部分。在现场检查中，海谱润斯就被发现业绩不准确的问题。
问题一：存货数据打架，净利润多计
2020—2022年各期末，海谱润斯的存货账面价值分别为1884.59万元、3324.05万元、4681.76万元，占当期末流动资产的比例分别为8.67%、15.37%、14.23%。在第一轮问询函中，海谱润斯称主要原材料有机发光材料使用寿命在1~2年，更新迭代速度快。各期末存货以原材料、半成品和库存商品为主，各期末账面余额增长较快。
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底，海谱润斯库龄1~2年的存货账面余额为518.28万元，库龄2年以上的存货账面余额为530.80万元，合计占存货账面余额的19.14%。
与此同时，2020年底，海谱润斯库龄1~2年半成品余额为25.64万元，2年以上半成品余额为10.70万元，1年以上半成品余额合计36.34万元。到了2021年底，海谱润斯2年以上半成品余额突增至62.33万元，与2020年底1年以上半成品余额数据存在较大差异，多出了 25.99 万元。
监管部门在检查结果中指出，海谱润斯对部分原材料、半成品、发出商品跌价准备的计提及转回处理不恰当，对报告期内经营业绩产生影响。
检查结果还显示，海谱润斯由于处理员工股份支付费用不准确，导致净利润多计。
2021年3月，海谱润斯取消了9名员工的股份支付计划，按照视同加速处理确认股份支付费用352.06万元，加上前期已摊销的股份支付费用214.2万元，合计形成永久性差异566.48万元。但在计算递延所得税资产时，海谱润斯未考虑上述费用为永久性差异，导致2021年递延所得税费用少计84.97万元，净利润多计84.97万元。
问题二：费用归集不合理
现场检查暴露的问题不止于此，海谱润斯在研发费用和管理费用的归集上的准确性也被质疑。
首先是研发人员方面，从检查结果来看，海谱润斯真实的研发人员数量或低于披露值。检查情况显示，海谱润斯存在项目跟踪报告中的研发人员与工时统计表人员不一致的情况，研发人员活动记录与实际情况也存在不一致。更是有部分研发人员离职后，仍在后续有关研发项目的会议记录及跟踪报告中将其记录为项目成员。
其次是研发费用方面，海谱润斯部分固定资产被管理、生产部门存放或使用，其折旧金额应分摊至生产成本或管理费用。但海谱润斯却将该部分资产的折旧金额分摊至研发费用。
此外，海谱润斯还将各年度支付的供热费用全部确认为当期管理费用，未在生产成本与期间费用之间进行合理分配，亦未按权责发生制在各具体使用年度进行分配；2022年发生的气体净化，及报警改造项目支出合同金额，也未按照实际受益部门计入制造费用，而是计入管理费用科目。其各项费用是否准确值得深思。
问题三：中介机构执业质量被质疑
种种问题暴露之下，作为保荐机构的国金证券，其执业过程中的不足也被监管部门指出。现场检查结果显示，保荐人在执业过程中，存在存货盘点表中记录数据有误；复印归档审计机构的原材料盘点表、资产减值测试底稿中关于资产使用状态的说明存在前后矛盾等问题。
此外，海谱润斯的会计师（来自立信会计师事务所）也被点名批评。监管部门指出，申报会计师存在重要性水平的选取标准出现逻辑错误，试算平衡表中未审数据与发行人确认或提供的未审数据期初、期末均存在多项差异；部分询证函内容填写错误、部分询证函索引号对应的单位与往来函证统计表不一致、未合理解释回函差异；原材料盘点表记录数据出错；审计工作底稿中累计折旧测算数与报表审定数存在差异且未合理解释；预付账款项目审计证据不充分；临时借用或实习人员未签署独立性声明等情形。
监管部门尖锐发问：海谱润斯保荐人、申报会计师执业过程中出现上述情形的原因，执业过程是否勤勉尽责，执业质量是否符合《首次公开发行股票注册管理办法》第七条、第八条，以及《深圳证券交易所股票发行上市审核规则》第二十七条、第二十八条的规定。
大客户京东方原董事低价入股，被质疑商业贿赂
海谱润斯成立于2015年5月，主要从事OLED蒸镀材料技术研发、生产、销售，成立仅一个月，海谱润斯便与京东方A（000725.SZ）开始接洽，并筹备进行供应商审查。
2016年7月，海谱润斯通过京东方的产品验证并成为其合格供应商，从成立到通过京东方的供应商验证，仅间隔一年零两个月。而海谱润斯的可比公司莱特光电（688150.SH）成立于2010年10月，2016年5月才被京东方准允开始供应商审查，2017年9月通过验证。
资料显示，王家恒曾任京东方董事、联席COO，负责显示器业务的运营工作。在通过京东方验证的5个月后，2016年12月，赵凤（王家恒配偶的姐姐）代王家恒按照1元/注册资本受让郭建华、李晓华持有的海谱润斯7%的股权，总价为70万元。
海谱润斯解释称，王家恒之所以能获得股权，系其对公司的发展提供战略规划及建议、介绍和引进投资者等。
值得注意的是，王家恒入股的作价较低，仅为1元/注册资本。相关转让协议也未约定付款期限，股权转让方李晓华、郭建华更是未要求王家恒及时支付转让价款。换言之，入股时王家恒并未实缴相关款项。
在入股近三年后，2019年9月，王家恒才补缴了这笔款项，但补缴完其便匆匆转让套现。补缴完股权转让款的当月，王家恒就将持有的360.43万股海谱润斯股份，以3497万元的价格转让给苏州三行智祺创业投资合伙企业（有限合伙）等五家投资基金，且这五家投资基金由王家恒自行引入。
通过计算发现，几番交易下王家恒获利超3000万元。
在第一轮问询函中，深交所要求海谱润斯说明通过京东方认证后不久，王家恒即通过代持方式取得其股份且未实缴款项的原因，是否存在商业贿赂。
而海谱润斯称，公司进入京东方供应链体系与王家恒无关，系自主通过市场竞争方式获取客户资源。王家恒或任何个人均不具备为公司取得京东方供货资质的能力，京东方的供应商选择是各部门集体决策的结果，不会受到其他外界因素或个人的影响。公司不存在通过商业贿赂获得交易机会的可能，即不存在向王家恒商业贿赂而取得客户资源的情形。
业绩逆势增长显异常，客户筹划自供材料
进入京东方的供应商体系后，报告期内（2020—2023年上半年）京东方贡献了海谱润斯绝大部分的营收。招股书显示，报告期内，海谱润斯来自京东方的营收占比分别为91.49%、87.84%、88.21%、89.09%。
但时代商学院发现，近年来，国内面板行业景气度下行，京东方的业绩连续下滑。据群智咨询数据，2023年，国内首次出现了OLED笔记本电脑面板出货量下滑的情况，预计仅约360万片。
行业下游整体景气度不高，身为面板行业龙头的京东方也受影响，2022年业绩便已出现下滑。年报显示，2022年，京东方的营收为1784.14亿元，同比下滑19.28%；归母净利润为75.51亿元，同比大降70.91%。2023年前三季度，京东方的业绩继续下滑，营收为1265.15亿元，同比下滑4.69%；归母净利润为10.22亿元，同比下滑80.68%。京东方曾在2023年半年度报告中称，2023年智能手机整体出货情况不容乐观。
令人不解的是，在绝对大客户营收下滑的情况下，海谱润斯营收反而逆势加速增长。招股书及第一轮问询函显示，2021—2023年前三季度，海谱润斯的营收同比增速分别为11.03%、43.28%、24.95%（未经审计）。以2022年为例，在京东方营收同比下滑19.28%的背景下，海谱润斯营收同比增速反而较2021年高出32.25个百分点。
海谱润斯的营收增速走势同样与可比公司相悖。招股书中，海谱润斯将莱特光电和奥来德（688378.SH）列为可比公司。2021—2023年前三季度，奥来德的营收增速分别为43.17%、13.03%、5.43%，莱特光电的营收增速分别为2.59%、-17.84%、-11.21%，两家可比公司2022年的营收增速皆明显下滑，莱特光电甚至出现营收倒退。
除大客户业绩下滑带来的风险外，海谱润斯还面临客户自供材料的挑战。海谱润斯是一家OLED蒸镀材料提供商，而目前，国内已有部分面板厂商开始自行研产OLED蒸镀材料，其中就包括海谱润斯的下游客户。
其中，客户维信诺（002387.SZ）成立了北京鼎材科技有限公司进行OLED蒸镀材料的研产，客户武汉华星光电半导体显示技术有限公司也成立子公司广州华睿光电材料有限公司进行OLED蒸镀材料的开发。未来，若京东方跟随竞争对手的脚步开始自研OLED蒸镀材料，这对海谱润斯或将是致命一击。
此外，报告期内，海谱润斯的产能利用率一直处于低位。报告期各期，海谱润斯的产能利用率分别为60.12%、52.98%、76.40%、63.30%，而本次IPO，该公司计划募资5.7亿元，大幅扩大产能。根据招股书，海谱润斯目前的产能在6吨/年左右，通过募资扩产，其计划扩大至10吨/年。
在下游行业发展缓滞、大客户业绩下滑、产能利用率较低的情况下，海谱润斯仍募资扩产是否有必要？其未来产能消化是否有保证？
【参考资料】
1．《长春海谱润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招股书》．深交所官网
2．《长春海谱润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首次公开发行股票并在创业板上市申请文件的 审核问询函的回复》．深交所官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