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涉及业主共同利益的重大事项要调整时，需要召开业主大会开展征询”——在申城，小区的这套自治机制早已深入人心，成为小区重大事项开展决策的操作规则。可最近，在静安区天目中路260号天目大厦，正在开展的一项征询工作却引发争议，闹得小区沸沸扬扬。
天目大楼是一个独幢楼的小区
事情起源于一台电梯。天目大楼是一个独幢楼的小区，楼内东西各有一台电梯。东面的电梯24小时开着，但只能抵达13楼，西面的电梯倒是能覆盖所有14个楼层，但仅限早晚开放乘坐。这意味着14楼的居民，在一天里的其他时段里，上下楼必须爬一层楼。14楼13户人家，其中10户住的都是老人，其中不乏八九十岁腿脚不便甚至依赖轮椅的老人。爬一层楼说多不多，但对于老人们来说，就是实实在在的障碍。
今年8月起，有居民呼吁将西面的电梯延时开放，这得到了小区部分居民，尤其是14楼居民的拥护。
可居民们称，
这一合情合理的诉求，
随后的征询却“走了样”……
位于天目中路晋元路路口的天目大楼
“晚上突发疾病，要先找保安开电梯”
11月6日上午，记者来到天目大楼走访。从曲阜路地铁站出站后，顺着西侧的晋元路向北，一路走到天目中路路口就到了天目大楼处。大楼挨着天目中路路边，东西两侧各开有一扇铁门，铁门进去就是上下楼的两部电梯。
天目大楼
上午10时，西边的电梯口，记者正巧遇到了前来关闭电梯的保安。他告知，“将它按时开关是我的工作。”即这台电梯上午只开放至10时，下午则要待4时以后再开，开到晚上10时再关掉。记者转而乘坐东侧电梯上楼，正如居民所述：电梯只能坐到13楼，若需前往14楼，要转而前往一旁的消防楼梯，再攀爬16格阶梯。
电梯只能抵达13楼的东侧
从13楼出电梯后转而前往一旁的消防楼梯上14楼
在西侧电梯关闭的情况下，若需前往14楼，要从13楼出电梯后转而前往一旁的消防楼梯，再攀爬16格阶梯。
这16格阶梯让14楼的老人们吃足了苦头。1409室的张阿姨告诉记者，他们夫妻俩年岁已高，尤其是她丈夫，今年已经83岁高龄，患有多种疾病，膝关节也早已爬不了楼，“每次去完医院回来，都是上午10点以后，只能硬着头皮爬楼梯回家。拎着药和买的菜一格一格挪，好几次差点摔倒滚下去。”1406室、1410室的两位老人出门需要依靠轮椅，若遇上电梯停运的点，要么索性不出门，要么只能请保安临时开下西侧的电梯，非常折腾。老人们说：“不是急事等等也就算了，如果晚上突发疾病要去医院，需要请人下楼找保安，再等保安走过来打开电梯，这多耽误事啊！”
有居民做过粗略统计，14楼的居民里，仅80岁以上的老人就有9名，电梯限时开放带来的不便可想而知。既然如此不方便，为什么非要这么设置？从居民们口中得知，西侧电梯限时开放是有“历史原因”的。原来，大楼1985年建成入住，当初是公房性质，由房管所负责管理。或许是出于节约成本，西侧电梯一直定位于“备用电梯”，一开始是日常关闭的状态。2004年原始大楼电梯使用年限到期后更换了新的电梯，当时管理大楼的“新新物业”采取了每天上午下午各开放2小时的管理方式。2021年，大楼本届业委会成立后，考虑到西侧电梯开放时间较短，便回应了居民们的呼声，将开放时间进一步延长至上午6时至10时和下午4时至10时，即目前的开放时段。
一份2021年9月17日由业委会发出的《电梯运行管理告示》佐证了上述说法。记者向小区所在的三生里居委会了解到，2021年电梯开放时间调整时虽然没有召开业主大会进行征询，但是有召开过业主代表会议商议。居民区党总支柯书记称，“业委会留有当时的相关纸质档案。”
图为2021年9月17日由小区业委会发出的《电梯运行管理告示》
“以前没觉得走一层有多麻烦，但随着岁数越来越大，对于正常乘坐电梯越来越渴望”，1401室的王阿姨称。楼内不少居民看在眼里，也对14楼居民的遭遇十分同情。于是，今年8月，西侧电梯发生故障后，8楼的两位居民除了要求尽快修缮外，还提出希望将西侧电梯的开放时间进一步延长，方便居民日常出行。
为何要拿2年前的《告示》来开展征询？
8楼的居民邢女士是呼吁延长开放的居民之一，她给西侧电梯提出了几种延长开放的建议：一种方案是早上6时至晚上10时开放，即白天开放。据她称，之前新新物业在管理时，尽管号称上午下午只开放2小时乘坐电梯，但实际上在居民们的要求下，很长时间采取的就是白天开放的做法，这样基本可以满足14楼居民的日常需求；另一种方案是索性24小时开放。她认为电梯作为大楼设施，满足居民日常需求是其本来之义，限制使用没有必要。她甚至建议，如果出于节约使用频率、延长电梯使用寿命的角度来考虑，在西侧电梯24小时开放的基础上，不妨将东侧电梯改为备用电梯。
上午10时一过，天目大楼西侧电梯就处于关闭状态
建议可行吗？居民们通过“12345”表达了诉求。静安区北站街道城运中心很快给予了答复，称“电梯作为大楼的公用设施设备，其使用和管理应由全体业主决定，根据天目大楼《业主大会议事规则》的约定，业委会负责制订有关电梯的使用管理方案，并提交业主大会讨论决定。”据称，街道相关部门及三生里居民区党总支、居委会十分重视该问题的解决，并寻求了区房管局的业务指导，已委托第三方全程指导大楼业委会及时召开业主大会讨论并决定电梯使用管理事宜。
而为了顺利召开业主大会，三生里居委会还在居民中开展了一次意见收集，了解居民对于延长电梯开放一事的态度。据居民区党总支柯书记称，居委会收集了近百位居民的意见，结果显示，40多位居民支持24小时开放电梯，3位居民支持白天全天开放的方案，6位居民则表示在目前基础上再延时一两个小时即可；但也有40余位居民认可现状，认为无需加以调整。
接下来，难道不应该就意向较为集中的调整方案召开业主大会开展征询？岂料，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了居民们的意料。
11月1日，小区正式就电梯使用管理事宜开展征询。西侧电梯口的宣传栏上，张贴了召开业主大会的公告和“表决票”的内容。细看暗藏玄机：被表决的《关于完善天目大楼电梯运行管理的告示》，竟然就是上述2021年9月17日早已实施的那份《告示》。一旁的公告进一步“解释”：“如本次业主大会表决事项未通过，本小区电梯将按每天24小时正常运行。”
西侧电梯口的宣传栏上，张贴了召开业主大会的公告和“表决票”的内容
公告和“表决票”的内容
一旁的公告进一步“解释”：“如本次业主大会表决事项未通过，本小区电梯将按每天24小时正常运行。”
简单地理解，业委会实则是就“是否同意现状”开展征询。只有多数业主投了反对票否定现状，才能促成电梯运行时间的调整。邢女士等多位想促成调整的居民们认为，如此开展征询，居民们若不仔细了解，很容易误以为被表决的是调整过的新方案而投下赞成票，“这难道不是在有意操纵，是对小区自治规则的一种‘玩弄’。”
为何要用心良苦“反向操作”？是因为电梯24小时开放有难处吗？如此操作合理合规吗？记者就上述问题反复向小区业委会、三生里居委会、北站街道了解，没有一方予以正面回应。
眼下，天目大楼的征询工作仍在开展，预计11月16日将结束开票，征询结果会如何不得而知。社区居民自治，是社区居民“自己管理自己的事情”、“大家的事情大家办”原则的体现，是一件严肃的事，容不得“暗箱操作”“夹带私货”。希望静安区相关部门及时对小区的相关操作开展监督指导，尽快推动小区合理合法地完成居民诉求事项的征询调整，给全体居民营造良好的居住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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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毛锦伟
